在抗癌症治療過程中,人們採用了各種各樣的治療手段,諸如手術切除腫塊、放射治療和化學藥物治療殺滅癌細胞,卻常常忽略了給病人添加“心理”藥。腫瘤形成與心理因素密切相關,腫瘤的治療當然離不開心理治療。


  第一階梯、抗爭


  人人都知道癌症意味着面臨死亡,面對癌魔的突然進攻,抗爭是唯一的選擇。尤其對於晚期癌症來說,不抗爭是凶多吉少,抗爭還有一線希望,所以必須抗爭。


  那麼,怎樣抗爭呢?


  第一步心神鎮定任何人遭遇癌症之初都會驚慌失措,家屬同樣是這樣,而癌症的診治過程、配合治療及康復注意事項又是一個非常複雜的系統工程,這種心神慌亂的狀態無法處理那些龐雜的信息,所以,要想爲全面抗癌打好基礎,第一步必須使大腦儘快鎮定下來,恢復清醒。


  第二步解除抑制,看到希望以上是單獨依靠自己的力量達到心神鎮定,等大腦初步鎮定下來,就會進一步思考:“抗爭真有希望嗎,這個希望有多大呢?”“現代科學這麼發達都沒有攻克癌症,世界上那麼多有權有錢的人得癌也一樣是死,我能抗癌成功嗎?”“與癌抗爭必然要經受相當大的痛苦,這個付出值不值得呢?”


  時至今日,“癌症=死亡”這種觀念仍舊根深蒂固,它就像一塊巨大的烏雲,把整個天空都遮住了,見不到一點光明和希望,許多人的抗爭之心因此被抑制住了,麻痹了,無力調動各種潛力去抗爭,只能被動的等待病情自己發展變化甚至不戰而降。有的人即使能夠漸漸鎮定下來,但內心深處仍是處於一定程度的抑制狀態,負性情緒仍舊佔據很大的心理空間,它會時時干擾人對治療的積極配合及自我康復,即使有所抗爭,力度也遠遠不夠。


  人面對任何困難都有類似的心理,如果認爲難度極大,也沒看到成功的先例,那麼,往往首先就會產生一種慣性思維方式抑制住自己成功的慾望:“這件事估計完不成,幹到哪裏算哪裏吧”。懷有這種心態的人雖然也曾努力、也曾抗爭、也曾取得一定成績,但往往不能全力以赴,實現的往往只是部分目標而已。在生活工作中,實現部分目標也算成功,但在抗癌過程中,部分目標代表的只是病情緩解、生存期延長,而不是治癒。


  第三步樹立目標在精神抑制解除之後,接下來就該樹立起全力以赴地與癌魔抗爭、爭取獲得全部成功的目標,全部成功就是徹底治癒而且不復發。這個目標當然很難、很高,超乎常規的想象,但如果你連想都不敢想,就更別提真正實現它了。面對癌症這麼複雜難治的疾病,就是要有超常規的想法,世上哪個取得大成功的人不是想別人所不敢想,爲別人所不敢爲,最後才取得別人認爲是不可能的成功。再看看後文剖析的身爲晚期病人的抗癌明星,哪個不是身臨絕境,已被醫院判斷只能活半年一年,然而他們就是不服輸,在非常惡劣的身體條件下,仍然敢想:別人能成功,我爲什麼不能!正是這個超常規的想法和不屈的信念支持着他們在一個個“拼搏或者放棄”的抉擇中選擇了前者,戰勝一個又一個困難、闖過一個又一個險關,一步一個腳印地向前走,最終取得全部成功的目標。


  第四步制定具體措施上文說的目標是最高目標(徹底治癒而且不復發),其實,哪個患者不希望奇蹟發生?但“希望”和“希望”不同,絕大多數人都把主要希望寄託在外在醫藥力量上,自主的抗癌努力不多,抗癌措施也很少。抗癌明星卻不然,他們樹立了最高目標以後,緊接着會制定全面的抗癌措施,主動爭取目標的實現,而不是被動地等待奇蹟自己發生。所以抗癌措施分兩大類,一是積極尋求最佳外力的支援,即最合適的醫療技術和醫生。因爲癌症醫療技術很複雜,而且當今醫療市場並不很規範,所以需要患者及家屬進行多方瞭解,從衆多的醫院及醫療技術中找到適合自己的。二是積極挖掘內在潛力,主動學習疾病知識,學習自我抗癌康復知識,尤其是學習抗癌成功者的經驗與教訓,完善自己的抗癌措施。第五步以頑強的毅力切實落實每一步措施毅力的問題不用多說,人在抗癌過程中,需要用毅力戰勝很多困難,比如對抗疾病痛苦、對抗副反應的痛苦、拖着虛弱的身體進行鍛鍊的痛苦等等,如果沒有堅強的毅力作保證,前四步想的再好也沒用。但光有毅力也不行,臨牀工作中能夠見到這樣的病人,他們在得癌之初就自己承受壓力,不願向家屬說,不願給家屬增添負擔,在治療過程中,同樣忍受疾病痛苦,配合各種痛苦的治療,表現出堅強的意志,令人欽佩。但在我看來,如果只有這些還算不上是抗爭,這只是被動忍耐,他們雖然有頑強的毅力,但心中沒有希望,仍然不能調動出內心深處的抗癌潛力。真正的抗爭是放下一切思想包袱,積極尋求各種辦法來與癌魔主動戰鬥,如心理上解除抑制,刻苦鍛鍊,改變生活方式,以及更加積極地配合治療等。所以光有毅力沒有希望不行,光有希望沒有毅力也不行,應該是在解除抑制、心中燃起希望之火的基礎上,用頑強的毅力將各種措施落實下來,這樣抗癌成功的可能才最大。


  第二階梯、重建


  以上所說的抗爭是每個想成功的癌症患者的必經之路,是抗癌經歷的第一步,早中期患者配合手術及術後放化療將可見的癌細胞完全消滅就算達到抗爭的階段性目標,一般需要半年到1年的時間,晚期患者運用綜合手段將腫瘤控制住不再增大、甚至縮小、甚至消失就算達到抗爭的階段性目標,需要1年到2年的時間。


  抗癌初期就像打“遭遇戰”或“阻擊戰”,敵人突然大舉進攻(突然發現自己得了癌),而且是敵強我弱的態勢(得癌之初,病人和癌症的關係肯定是癌強我弱),此階段肯定要抗爭、拼搏,抗爭是此階段唯一的旋律,別的方面都是次要的。只有凝聚全部精神和戰鬥力,配合各種外援(西醫中醫的治療),才能頂住敵人的攻勢(使腫瘤不再發展),進而將敵人的勢頭打下去(消滅腫瘤)。


  但大家知道,抗癌是個漫長的過程,對於早期患者來說,首先面對的是“5年”生存期,要全力對付5年之內的高複發率。即使安全度過5年,仍有較低的複發率,仍要時刻注意。對於晚期患者來說,將腫瘤控制以及縮小並不難實現,而將腫瘤完全消滅卻是非常困難的。即使腫瘤完全消失,也同樣要面對5年之內的高複發率及5年之後的低複發率。


  所以從西醫的觀點來看,癌症和高血壓糖尿病等慢性病一樣,都是終生性的疾病,都是打“持久戰”的問題,“阻擊戰”只是應對急性期(初期)的形式。在勝利實現第一階段目標之後漫長的時間裏,抗癌戰爭已經由敵攻我守轉變爲我方力量逐漸壯大可以與敵對峙的形勢,甚至我強敵弱。戰略形勢變了,戰略思想也要跟着變化,這時單憑抗爭這一種手段就顯得不夠了,這種指導思想不太適合打持久戰,那麼怎麼變呢?這時敵人勢頭被打下去,給了我們一個調整的時期,應該騰出手來,挖掘潛力,苦練內功,解決飲食、鍛鍊、深層心理等問題。這纔是應對持久戰的思路。


  那麼如何打好持久戰呢?


  (一)祛因除病根明確病因也是非常重要的,首先要反省自己得癌的原因,對照原因部分看看自己符合哪幾條,如果有生理層面的病因,就應該從此改變不科學的生活方式,不要讓有害因素繼續致癌。如果有心理層面的病因,就應該從此改變壓抑自我的C型性格及C型狀態,不要讓這種負性情緒繼續爲害身心健康。對於以前的不良心理經歷如早期悲慘經歷、負性事件、及長期壓抑等也要漸漸釋懷——這算是“心理排毒”吧。其實這些屬於心理學中精神分析的內容,有些有悟性的患者能夠自己釋懷以往的不幸,如果條件許可,也可以尋求一對一的心理行爲分析,將容易得癌的心理行爲土壤徹底改變過來,這樣做往往會對身心健康產生奇特的效果。總之,打持久戰首先就是要整飭自己的部隊(生活方式),去掉一切使部隊衰弱的不良作風(使機體免疫力下降的因素),在這樣“乾淨”的身心基礎之上,才容易建立起新的堅固防線。


  (二)重建新行爲經過以上“整頓”,使得整個身心漸漸變得清透,然後在此之上要重建一套新的生活方式,如新的飲食習慣,新的生活起居習慣——把鍛鍊身體作爲一項非常重要的生活習慣,建立並保持下去,還有就是新的心理行爲方式。


  我覺得,癌症患者有兩個核心心理問題,一個是“癌症=死亡”的固有觀念導致抗爭心理被抑制的狀態,另一個是C型性格/C型狀態。前者是一個人遭遇癌症這個巨大災難時的必然反應,是得癌之後才出現的;後者是癌症患者應對任何事情的思維方式,貫穿着癌症經歷的始終。糾正前者已屬不易,糾正後者更是非常困難。但糾正前者可以使我們具備徹底的抗爭之心,凝聚全部精神力量,戰勝癌魔;糾正後者可以使我們在心理層面上將得癌的一大原因斬草除根,在前者的基礎上進一步消滅癌魔,並防止它死灰復燃。


  第三階梯、昇華


  癌症患者抗癌之初最需要的確實是徹底抗爭的心理品質,而改變C型性格可以放在以後進行、甚至沒有這步也行。事實也是這樣的,我發現在所有癌症患者中,能夠調動出全面徹底的、發自內心深處的抗爭精神的人就不多——抗癌明星基本來源於此,能夠進一步認識到“壓抑自我”的害處並改變它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我想如果能夠幫助患者實現這兩步,就可以說在心理抗癌方面大功告成了。


  但在臨牀工作中時常會遇到一些讓人感覺難以接受的事例,如因骨癌而截肢的、因眼部腫瘤而摘除眼球的、因乳腺癌而切除乳房的患者,還有男性的陰莖癌睾丸癌等等,這類醫學上所謂的“毀形手術”對患者造成的心理創傷要遠遠大於內臟手術如胃癌切胃、肺癌切肺、腸癌切腸對患者的創傷,這些創傷會成爲患者心中永遠的痛。對於這些患者來說,心理抗癌的前兩階梯會使他們抗癌成功及不易復發,但對減輕這種痛苦卻沒有太大幫助,即使抗癌成功,心中的痛仍舊揮之不去。


  畢淑敏老師寫的癌症心理小說《拯救乳房》,裏面有一段故事,心理專家與幾個乳腺癌患者討論,她問患者,什麼是最可怕的事,大家認爲死亡最可怕,但年輕未婚的患者周雲若說失去乳房比死亡更可怕。這個故事再次令我思考,如何才能減輕這類“毀形手術”造成的傷痛呢?


  這時,偉大的中國傳統文化再次給我帶來啓迪,我國古代那些有思想的人對人生的深邃思考似乎能夠解決一切痛苦。比如司馬遷,因直言進諫而遭宮刑(割掉睾丸)、入獄6年,不幸的遭遇使司馬遷精神受到極大刺激,曾一度想到自殺,但他想起父親囑其‘記史’的遺言,又以古人孔子、屈原、孫子、韓非等在逆境中發憤有爲鼓勵自己,終以驚人的意志忍辱負重地活了下來,身心備受摧殘、忍辱含垢生活的司馬遷明白:“人固有一死,死有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因此更加發憤,創作了名震古今中外的史學鉅著《史記》。比如蘇軾,一生仕途坎坷,三次被貶,卻不失先秦士子遺風,“不以一身福禍,易其憂國之心”,每到一地,以民爲本,造福一方。在黃州,正值疫病流行,自費配製“聖散子”發給病人;在惠州,以竹竿引水入城,解決了全城人的飲水問題。


  比如文天祥,被元人囚禁達3年之久,仍不爲百般折磨、威逼利誘、甚至親人被奴役所動,凜然作《正氣歌》:“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令世人敬仰。


  古代的思想家們認識到,生命在無限的時空中就象“白駒過隙”,非常短暫,那麼,生命的意義在哪裏呢?他們認爲,人生於天地之間,應該採取積極盡責的人生態度,象《易經》所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即人應象天一樣自強不息、象地一樣承載萬物,這樣的話,生命就能通過精神修養超越有限個體而達到永恆。而在人生旅途中,不可避免會遭遇各種各樣的挫折、失敗,那麼他們如何應對呢?我國儒家思想裏說“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這些主要針對的是社會挫折,但也可以借用到疾病上面,即:不能屈服於疾病,要有堅強的抗爭精神;“養吾至大至剛之浩然之氣”“其氣充塞天地,不爲外力所動”,同樣是說要用堅定、豁達、超脫的精神來應對外界譭譽、挫折以及疾病。


  佛家說“煩惱即菩提”,意思是說人世間的無窮煩惱正是人生修養的極好素材,只有將名利得失、榮辱、傷病甚至生死考慮得明明白白,才能向更高的心靈境界邁進;反之,如果缺少這些挫折經歷,往往也難以接觸到更深層的生命意義。禪宗說“放下執着(屠刀)立地成佛”,“屠刀”一般是指傷害別人的惡言惡行,實際上它更是代表傷害自己本性的無窮煩惱、執着、擔心、害怕、憂慮、牽掛等等,這句話說的也是經歷了執着,然後能夠放下執着,就會獲得心靈的解脫。


  道家說“無爲無不爲”,這句話更加超然物外,“無爲”是說要將一切得失、牽掛全部拋開、全部無爲,然後才能發現潛藏在每個人內心深處的生命真諦,然後才能凝聚全部心力實現自己的生命意義,這樣纔可能取得非常好的“無所不爲”的效果。所有這些都能使人跳出個體小我、融入大我境界,使人的思想能夠得到昇華,它能解除諸如人生失意、官場被貶、無端獲罪甚至家破人亡對人造成的巨大創傷,也一定能治療因“毀形手術”造成的傷痛。希望這些患者修養精神、昇華心靈,這樣,身體這個“臭皮囊”的羈絆就會越來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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